*♪·¸ 舟寧路遙遠，如近十三月 ¸·♪*

高長恭早吩咐軍醫，務必好好照料曉冬，一旦醒來，他要立刻得知消息。解藥的事要好好謝謝曉冬，還有雪舞…….雪舞下落不明，他實在憂心。對於統帥的救命恩人，軍醫不敢懈怠。便在曉冬這廂轉醒時，高長恭已經來到他榻邊。曉冬看見高長恭，敬稱一句四爺，便要起身行禮。

高長恭伸手扶起曉冬：「來，不必多禮。」要說來是自己要對曉冬行禮才是，他也聽說曉冬昏迷在軍營門口的事。

 「曉冬，這次是你救了我，我應該謝你才是。」高長恭拱手行禮。

「四爺，不是我……」曉冬搖搖頭；「是雪舞姑娘救了你。」沒有雪舞犧牲，何來解藥？宇文邕那忘恩負義的傢伙斷是不可能給解藥的。曉冬記得宇文邕還囚禁他。

高長恭一聽到雪舞的名字便凝神示意曉冬說下去。 

「雪舞姑娘，以身犯險，親自服了毒藥，這才迫使宇文邕把解藥拿出來救她。」曉冬惦著自己只是個跑腿的，能成了雪舞姑娘的交代，一條賤命，微不足道。

高長恭一聽到雪舞服毒，心口彷彿被人狠狠地敲了幾回：「雪舞為了我竟然服毒？她現在可還好？」他焦急地問曉冬，就盼能聽曉冬告訴他雪舞安好。

「我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，她為了掩人耳目，用那塊手帕沾了解藥，讓我帶回來給你。」曉冬眼神黯淡，離開周營時，雪舞的臉還蒼白著，希望雪舞安好。

「她受苦了。」高長恭低下頭掩飾自己的愧疚與不捨。百步散如何發毒，如何行經走脈使人喪失神智，他再清楚也不過。

兩個男人相望無言，心裡想的都是同一個人、同一回事。

宇文邕救起雪舞沒有？

除了雪舞急智取藥，高長恭知道，若不是曉冬捨命奔走，他何有今日。
說到曉冬捨命，高長恭摸摸曉冬的肩膀：「曉冬，你是怎麼受的傷？」曉冬一身傷痕累累，猶如萬馬奔踏。周營距此處處有山林便道，不需攀谷爬岩，何來如此重傷？

說到這，曉冬咬牙切齒地：「宇文邕這個王八蛋，他說了會好好放我走，可他卻沒有想讓我活著回來，派人追殺我。」

曉冬想起自己離開周營之後的遭遇。
原以為可以安然回到齊國，不料才離開周營沒多久，背後卻一群騎兵策馬狂追。差點慘遭馬踏的他，狼狽狂奔，沒注意前方有谷堐，踩空掉落山谷。所幸老天有眼，不斷曉冬命，不奪高長恭生路。落下山谷的曉冬被樹枝勾著衣服，晃盪在堐邊，天不絕人路，那棵樹離地不高。曉冬才能保住性命，又巧遇有人策著馬車要進丹州城，他就這麼一路輾轉。

比起與雪舞前往周營，他的返途多花了一天。身負重傷的曉冬怕來不及救高長恭，有負使命，忍著傷痛與飢餓，滴水未進，一路走回壺口關軍營。撐著昏迷前的一口氣，把沾了解藥的繡帕給了楊士深，他才閉上眼睛，任老天做主。

這些種種，曉冬隻字未提，只是這麼淡淡地說：「好在我韓曉冬命大，沒讓他們做了。」

曉冬不知道追殺的騎兵是神舉所派，宇文邕並不知情。

雖然曉冬只這麼一句，高長恭心裡也明白，會讓他這麼傷痕累累，肯定不是簡單事，他一隻手搭上曉冬的肩：「曉冬，你辛苦了。」千言萬語，豈止言謝能盡。

「四爺，我有一事相求。」九死一生之際，曉冬感嘆此生。一個賤民要是就這麼死了，也不稀奇，天天都有人死。但是他想不起這輩子做了些什麼能說嘴的，他總想做件事情，讓自己能夠瞑目。

「宇文邕搶走了雪舞姑娘，我奶奶因他而死，如果您不嫌棄我是一個賤民，我想我……還有我賤民村的兄弟們跟著您，讓您帶著我們，一起救回雪舞姑娘。」

曉冬的話讓高長恭沉思片响。

區區五百騎兵，的確不足以勝仗，能多一人是一力，而更或許賤民們的氣息，更能擾敵軍視聽，當可一試。曉冬的要求，高長恭一口應允。

曉冬笑了，這個蘭陵王真的不嫌棄他是賤民：「雪舞姑娘要是知道是您親自帶兵，她一定非常開心。」看他與自己同坐臥榻，曉冬漸漸服了這個王。

「雪舞姑娘，對我多次捨命相救，我一定要把她救回來，我再也不能讓她以身涉險了。」高長恭不僅說給曉冬聽，他說給自己聽。 

高長恭辭別曉冬後，沉思籌盤洛陽大計，依然心繫雪舞安危。諒宇文邕不會對雪舞如何，那日殺虎的狠勁，他還記得清楚，那護著雪舞的心意並不比他少些。只是周國權臣謀國，誰知宇文邕又能夠穩坐多久？就算宇文邕不失勢，難保雪舞就能平安無事。 

高長恭忖著只要能救得洛陽，救回雪舞應是易事，如能讓周軍敗寇竄逃，就更是易如反掌。他漫走著，正思索要如何智取洛陽。天上飄下一片雪，緩落在他鼻頭，幾許微涼襲來。他抬頭看到微陰的天色，兒時的回憶幕幕眼前。

下雪了！
忽然，他想到法子了！

想到計謀的高長恭一陣欣喜快步走進軍帳，不意外地看見段韶與安德王愁目望來。 

「太師還記得，我幼時就住在洛陽城郊嗎？」

「是啊，當時還是老夫去接四爺回鄴城…莫非四爺想到法子？」段韶不愧是看著高長恭長大的恩師。

高長恭對著段韶點點頭，即隨回身對著安德王說：「五弟，備好木色與白色的粗布與細繩、棉被、冬衣、燒飯的茶油，越多越好。」高長恭料準，洛陽的天氣要變了。

「四哥，這些東西要做什麼？」安德王一愣，棉被或冬衣、茶油尚可理解，粗布細繩要做什麼？

「臘月已至，天寒地凍，周軍圍困洛陽月餘，想必忘了準備這些禦寒的衣物。我們得幫著帶去。」高長恭說完，安德王詫異的表情對上他一抹淡笑即逝。他隨即肅容堅毅地說：「傳令下去，全軍整裝待發，營救洛陽。」

盼聚首，待相逢，還有萬語道不盡。